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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州

橡胶、土豆、棉花…… 那些影响中国的洋作物

2018-04-27 07:49:46 中国青年报

  原标题:万物生长:影响中国的洋作物

  导读

  今天,绝大多数中国人恐怕都已经忘记了橡胶、红苕、土豆和棉花是外来的“洋作物”,然而,作者却从历史中抽出这四种外来洋作物,抽丝剥茧、条分缕析地还原它们落户中国的情形,从而编织出一张灿烂如锦的地理历史图卷;也许,更重要之处在于,通过这四条历史线索所串起的历史事实,心平气和而又无可辩驳地告诉我们:从人类发展向度看,这个世界,大到一个国家,小到一个部落,没有任何一部分是真正与世隔绝,像荒岛上的鲁滨逊那样不需要与外界沟通和交流的。在一个改革开放的时代,重温一次开放的历史所告诉我们的意义,我们会更温馨而自信。

  从腾冲到盈江,公路蹿高伏低,灵动如蛇,时而旋进深山,时而坠入平坝。车窗外,阳光明媚干燥,气温如内地三四月。花了近两个时辰,跑了上百公里路,我只是为了看一株树。一株在动辄几百年上千年的古树家族里,树龄只有110多岁的堪称年轻的树。然而,这株年轻的树,却是第一批这种落地中国的树中,历经百年风雨后的硕果仅存者。

  这是一株橡胶树。中国橡胶母树。

  峰回路转,当我终于来到盈江城外的凤凰山麓时,在一片起伏的橡胶林中,阳光透过树梢,地上布满零乱的光斑,我找到了那株被围起来的中国最年长的橡胶树。

  那一刻,几句著名的诗蓦然涌上心头:

 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

  可以自全

  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片

  整体的一部分

  是的,从人类发展向度看,这个世界,大到一个国家,小到一个部落,没有任何一部分是真正与世隔绝,像荒岛上的鲁滨逊那样不需要与外界沟通和交流的。漫长历史上,尽管有过闭关锁国的蒙昧,但交流与沟通才是人间正道。在交流与沟通中,那些越境而来的洋作物,它们在这片东方的土地上繁衍生长,悄然影响了我们的生活。

  中国橡胶母树和它的子息

  在盈江县新城乡,在与橡胶母树一峰之隔的山的另一端,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墓园。墓园前,是孙中山亲笔撰写的挽联:边寨伟男,辛亥举义冠遇春;中华精英,癸丑同恸悲屈子。

  这位被孙中山比作常遇春和屈原的逝者,他的名字叫刀安仁。

  像是为了让人联想起刀安仁与橡胶母树的关系,在他的墓后,有一条小道通往凤凰山,循了小道走过去,就能看到那株二三十米高的中国橡胶第一树。

  自元朝至民国,今天的滇西德宏一带,由十个土司分别统治,刀安仁就是十大土司之一干崖土司的第二十四代继承人。这个从出生起就注定将是一个小王国土皇帝的人,他的人生迥异于他的列祖列宗:早年,他组织抗英8年。后来,他让弟弟代掌土司,自己出游多国。在日本,他与孙中山结识并加入同盟会。同盟会活动经费中,有相当一部分即由他捐赠而来。辛亥革命前,刀安仁组织了腾越起义,被公推为滇西国民军都督。1913年,当他在北京去世时,年仅40岁,被民国政府追授上将军衔。

  这位传奇人物,在当地人印象中,“是个喜欢新鲜事物的人”。冲州撞府的经历,见多识广的眼界,使他热衷于新事物,并常有将新事物引进盈江的冲动。比如,他第一个把足球带回盈江,这个边远县份已有超过一个世纪的足球发展历程。至于橡胶树,更是刀安仁引进史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
  很少有人会想到,我们的生活居然与生长在热带的这种常绿植物息息相关。生活中,橡胶制品无处不在:从车轮到胶管,从雨衣到电缆,从电线到胶带,甚至包括激情似火的套套,合成橡胶出现之前,它们都由橡胶树提取而来。

  大戟科的橡胶树原产美洲,它的故乡是高温高湿的亚马逊河流域。用刀割开树皮,就有白色的胶液从树干深处流出,印第安人把它称为流泪树。世界上,印第安人最早学会了利用橡胶,用它制成简单的器皿或皮球。

  1876年,英国人亨利·威克姆把7万枚橡胶树种子从巴西运回英国,在英国皇家植物园的温室里,7万枚种子长出了200多棵树苗。彼时的英国拥有广阔的殖民地,其中位于亚洲的马来西亚和斯里兰卡地处热带,适合橡胶生长。于是,这些树苗被带到了东南亚,并在那里落地生根。几十年后,其产量竟超过了原产地巴西。

  1904年,年轻的刀安仁前往日本,当他路过当时还属马来西亚的新加坡时,他看到了满山遍野郁郁葱葱的橡胶树。对这种大名鼎鼎的热带作物,他当然早已有所耳闻。但它们能否在自己的家乡茁壮成长呢?刀安仁心里没底,但还是决定试种。他当即买了8000株树苗,托人运回老家,栽种在盈江凤凰山上。这是橡胶树漂洋过海,第一次扎根于中国土地。橡胶树的寿命约为60年,114年后的今天,8000株当年的橡胶树零落殆尽,只余下最后的这一株兀立残阳,直刺苍穹。

  就在刀安仁把橡胶树引种到盈江的第二年,一个叫何麟书的人把橡胶树引进到海南。海南纬度更低,更加靠近太阳直射的赤道,因而也更适合橡胶树生长。

  100多年后的今天,当初何麟书种下的橡胶树,仍有一部分继续存活。

  橡胶分为天然橡胶和合成橡胶,天然橡胶的原料就来自于橡胶树。天然橡胶不仅品质比合成橡胶更好,并且,合成橡胶出现之前,天然橡胶就是唯一。

  历史上,橡胶曾经深刻影响过人类进程。二战中,各国对橡胶的需求空前增长,完全依赖进口的日本为了获取东南亚的橡胶及其他资源,放弃了北上进攻苏联计划,转而南下——这之前,日本不得不偷袭珍珠港,以便击败美国太平洋舰队,从而扫清绊脚石。倘若不是日本对包括橡胶在内的战略资源的渴求,二战可能将是另一种走向。

  上世纪50年代,新兴的共和国遭到西方封锁,橡胶在禁运之列。为此,共和国决定发展天然橡胶。在刀安仁把橡胶引种盈江和何麟书引种海南之前,国际上普遍认为,橡胶只能种植在南北纬10度以内的赤道地带。但刀安仁和何麟书的尝试,不仅纠正了理论的谬误,也为上世纪50年代在云南、海南、广西、广东大面积发展橡胶提供了范本。

  在刀安仁故居,有一幅他中年时的照片。浓眉细眼,留着那个年代很时尚的小胡子,乍一看,有点像孙中山。这个来自边远山区的末代土司,引种橡胶,只是他多姿多彩一生中的一个偶然之举。但恰好是这个偶然之举,让我看到了盈江和德宏遮天蔽日的橡胶林。中国的橡胶工业,也从这个偶然之举起步,如同涓涓细流,终成万里长河。

  上帝保佑吃饱了饭的人民

 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川南农村度过的。天底下俱是一色的紫丘陵,如同千万只坚挺的乳房。这本是精耕细作农业区,但在30多年前,一年里,农民仍然有相当长的时间只能过着半饥不饱的生活。

  饥饿的结束是农历十月左右。那时候,漫山遍野的红苕成熟了。白天,农民集体挖红苕,晚上,大凡还走得动的人都带了各种家什——箩筐、背兜、竹篓——前来把自家分到的那一份运回去。哪怕夜色已深,家家户户仍然固执地点燃柴火,煮一锅新鲜的红苕,一家人饱餐一顿,打着嗝扶着墙上床睡觉。这时候,鸡已经叫头遍了。

  红苕的收获,意味着至少有半年不再饿肚子。尽管红苕算不上可口,并且红苕吃多了,会有烧心反酸的难受。但是,那个年代,填饱肚子就是天底下最硬的道理。

  那时候,我并不知道的是,红苕这种乡间最普通的作物,竟然也是漂洋过海来到中国,并安抚我们这些悲伤之胃的。

  红苕学名甘薯,又称白薯、金薯、地瓜、山芋、番薯。从最后一个名字可以看出,它来自境外。所谓番,《辞海》的解释是:九州之外,谓之番国。这个红苕原产的番国,据考证,就是今天南美洲的秘鲁、厄瓜多尔和中美洲的墨西哥。

  15世纪大航海时代,哥伦布把红苕从美洲带回欧洲。此后,大约在16世纪上半叶,欧洲的水手们又把它引种到了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。

  1608年,长江下游的江南地区发大水,水稻几乎颗粒无收。翰林院检讨徐光启丁忧在乡,当他盘算种点什么作物应急时,他想起了江南还没人种过的一种洋作物,那就是红苕。这之前,他的门客、老家在福建莆田的徐某曾多次给他送过。徐光启试种后,发现它的产量非常高。这位优秀的农学家敏锐地意识到,如果在人口众多的地区推广红苕,势必能养活更多人丁。特别是灾荒之年,红苕将成为救命粮。徐光启总结种植经验,写下了如今已失传的中国第一本关于红苕的专著《甘薯疏》。

  徐光启是富于远见卓识的。他在写《甘薯疏》时,红苕引种到中国沿海不过10多年。红苕来到中国,根据现存史料推测,应该有几条线路,由不同的人多次引至沿海不同地区。

  红苕引种史上,陈振龙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。福建长乐人陈振龙于万历二十一年,也就是公元1593年,前往吕宋经商。吕宋,是菲律宾北部的一个10万平方公里的岛屿。在那里,陈振龙第一次看到了红苕,并从当地人那里得到了作为引种之用的红苕藤,还学会了栽种之法。这样,当他回到故乡长乐时,红苕被他种进自家地里。后来,福建因大旱导致饥荒,陈振龙的儿子向福建巡抚金学曾建议广种红苕救灾。

  果然,就像徐光启试种那样,红苕既耐贫瘠,又易于管理(徐光启所谓“枝叶附地,随节生根,风雨不能侵损也,根在深土,食苗至尽,尚能复生,虫蝗无所奈何”)。更重要的是,红苕产量极高,“亩可得数千斤,胜种五谷几倍”,在饥饿线上苦苦挣扎的民众,时时面临倒下成为饿殍的危险,红苕的出现,无疑雪中送炭。从此,“硗确之地,遍行栽播”。

  入清后,陈振龙的后人陈世元把红苕引种到山东和河南,陈世元的儿子陈云和陈燮再引种到河北和北京,以至于“大河以北皆食其利矣”。

  与陈振龙引种入境的轻松相比,另两个引种者的经历却充满艰辛甚至冒着杀头的风险。

  万历八年(1580),广东东莞人陈益与人前往安南——也就是今天的越南。到了安南,受到当地酋长盛情款待。每次宴会,总有红苕上桌。陈益觉得它“味甘美”,动了把它引种回国的念头。然而,当时安南不许红苕出境。陈益悄悄贿赂酋长的仆人,才获得了苕种。就在他带着苕种匆匆踏上归途时,酋长获知了他的阴谋,发兵追捕。幸好陈益的船遇上顺风,才及时逃脱。两年后,陈益在家乡种植红苕,其后“种播天南,佐粒食,人无阻饥”。

  另一个惊险故事也发生在安南——两相印证,也说明安南禁止红苕流出的规定是真实的。

  《电白县志》说,“相传番薯出交趾(今越南),国人严禁以种入中国,违者罪死”。电白人林怀兰的职业是医生,他行医于中越边境时,医好了越南守关将领的病。当时,越南国王之女患病已久,守关将领把他作为名医推荐上去,林怀兰果然妙手回春。一天,国王赏赐林怀兰吃熟红苕,林怀兰表示想吃生的。在咬食几口后,他把剩下的半截红苕悄悄藏在怀里带回国。就是以这半块还带着林怀兰牙印的红苕为种,红苕很快就“种遍于粤”。

  红苕进入中国,除了上述的海路记载外,还有陆路从印度和缅甸进入云南的说法。

  中国历史上,即使是大一统的承平时代,人口数量也多徘徊在1亿以下,直到宋朝,人口终于突破1亿;明朝时则超过了两亿。但是,经过明末清初几十年的大动乱,清朝定鼎天下时,人口已只有6500万。从清初的6500万飙升到乾隆时的4.3亿,只用了100多年。其中最重要的原因,就是包括红苕在内的洋作物引种中国,引起人口的爆炸式增长。

  以四川为例,原本人烟稠密的天府之国,清初,竟只有区区80万人口。清政府不得不实施了长达数十年的湖广填四川政策。随着移民进入四川的,就有插根藤子就会结出一串串甘甜块茎的红苕,以及同样来自美洲的在高寒山区也能茁壮成长的玉米,在它们的滋养下,四川人口急剧增长,很快超过前代。

  在我老家,今天仍种植漫山遍野的红苕和玉米。不过,红苕用来喂猪喂鸡,玉米喂猪喂鸡外,还用来酿酒。总而言之,这两种被乡人称为粗粮的东西,过去,它是果腹的救命粮,今天,除了偶尔尝新,它早已退出了餐桌。沉默的餐桌,它是人类进步的见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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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刘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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